第104章 归国-《徐徐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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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就是与江先生的会面了,虽不情愿,但不得不提上议事日程——江先生觉得已经把宁铮晾得够久的了,这拿一把的劲儿也差不多到了火候了;再有,宁铮回来后对新闻界的讲话,表明了继续拥护自己的立场,这让正遭受着内忧外患,甚至连忠心耿耿的大舅子宋文成都与自己决裂的江先生,还是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意。

    因为上一次的保定会面不欢而散,所以在杭州澄庐的再次见面让两个久经大场面的人也都有些讪讪然。握手言欢后,江先生趁势提出要求宁军继续进行“剿共大业”,除掉自己心腹大患的主张后,宁铮并不想一见面再起冲突,只能听从。

    从欧洲回来,他痛感到,宁军作为一支有鲜明封建宗族特征的现代军队,如果再碍于情面,不整顿涣散的军纪,不但无法打回老家去,连战斗力都无法得到继续更新和提高。尤其以前宁军某些将领在跟着老帅出省占地盘时,他们身上浓重的旧军阀习气的确非常耽误事儿。

    宁铮整顿军纪,夜以继日地给高级将领开会、统一思想,会后下军营视察,每当夜深了才能回到住所,最盼望的自然是英国的来信,他又体会到了当年奉九离家两个月去广东时盼着收信的心情: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他最大的慰藉,就是把奉九和芽芽的信一封封地拿出来细细读;偶尔地,龙生也会给他亲自写封信,报告一下妹妹的可爱与淘气。

    奉九的信向来都是最厚的,一大沓,看日期是天天写,积攒到一周,就会连同其他人的信一起发出来。芽芽的信是每天一句:时刻不忘育儿的奉九觉得这个机会挺好,不能放过,于是天天让芽芽写下当天她觉得最值得记下的事情,不会的字就用画画代替,画不出的就找来来哥。

    于是有一天宁铮就收到这样一封信:

    “自从爸爸走了以后

    sky也不蓝了

    clouds也不白了

    dog也不叫了

    ice  cream发苦

    荷兰水跑汽儿

    gemma连吃饭都不香了。”

    其中“汽”字画了几点雨点似的飘在上方。宁铮接到信后感动得够呛:真是亲闺女,跟爸爸感情就是深,他觉得自己都要热泪盈眶了,不免又担心着胖闺女会不会都饿瘦了?吉松龄正好进来,问了一句,“我们家龙生来信没?”

    宁铮无精打采地把龙生写给父亲的信递给他,吉松龄一目十行地看完,舒口气,重又低头在最后一句上来回看了两遍,不禁笑了起来,转头对宁铮说:“瞧你这沉不住气的劲儿,是不是芽芽又在那儿说想爸爸想得紧,都饿瘦了?”

    宁铮早看过奉九的信了,这会儿都快能背下来了,信里除了照常汇报娘仨的日常起居和学习、交际情况,甚至连塞西尔写汉字写得大有进步都提到了,就是没提到芽芽不爱吃饭。

    吉松龄抿着嘴把龙生的信递给他,特意指了指信结尾处,宁铮这才发现龙生已体贴地请父亲转告干爹,别担心妹妹,她这个月又胖了三磅,云云……原来如此。

    读信再加上回信,大概是宁铮目前最高兴的事情,他大大地安慰了闺女一番,又给奉九写了一封长信,除了委婉地指出芽芽怕是嫌汉字难写,所以中英文掺杂着写的坏处外,又充满委屈地写下这样的话:“都两封信了,我一直等着,可你还是没提有没有想我……”

    奉九接到信,翻了个白眼儿,他知不知道自己多大了?要奉九在信上倾诉对他的思念,真不习惯。但既然芽芽爹明确提出来了,奉九又在心里说了一百遍“男人不管多大,都是小男孩”后,还是从善如流地在信的一开头就写到,“你哪里知道?那天,你还没动身,我就开始想你了……”

    宁铮于三月份到达武汉就任豫鄂皖“剿匪”副总司令,刚刚开始宁军第二次整编工作,进行得颇不顺利,每每到了夜晚带着一肚子气回来。接到奉九的信,他看了一遍,再一遍,这才轻轻吻了吻,往简陋的单人行军床上一躺,把信捂在胸前,舒心地笑了起来。

    待接到第六封信,闻讯赶来的吉松龄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表情从呆滞到狂喜,宁铮一把抓住吉松龄的胳膊,“老吉,奉九又有了!”

    吉松龄也替他高兴,虽然自己心里有点小小的遗憾:他和媚兰感情这么好,夫妻总腻在一起,不知为何,老天爷就是没赏给他们第二个孩子。

    宁铮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一会说要赶到英国去,一会儿又想起来这边如何走得开,正抓耳挠腮之际,深知奉九脾性的吉松龄冷静地建议宁铮赶紧再读读信,刚刚没看几句光顾着激动了。

    宁铮知道奉九是个有主意的,一读之下果然看到奉九说,既然他在国内整顿宁军这么紧张,那还不如等自己生完这胎再回国。

    宁铮虽舍不得,但也觉得怀着身孕坐二十几天的邮轮太过辛苦,于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求奉九保重自己;想想还是不放心,又重金聘请了一位优秀的妇科医生和一位助产士派到英国去,守在奉九身边。

    奉九其实另有打算:她并没有真打算生下孩子再回国,但如果不这么说,就怕宁铮寝食难安。这一看可好,呼啦啦又来了两位“守护神”,简直是啼笑皆非。

    春天来了,奉九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胎象平稳,医生也建议她多出去走走。上星期乔治就说要带他们去猎犬场玩玩儿,这也是他们家的生意之一。

    黄金猎犬又名寻回犬,特别适用于爱打猎的英国贵族,蓝家的都是纯种黄金猎犬:西方人其实相当重视血统的纯正,对于串子往往没多大兴趣。

    奉九和小蓝蒲生夫妇坐在外面用着下午茶,伊莲娜说着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王室趣闻,几个孩子在离他们十几米的草地上正在看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金毛儿。

    没人注意到,一道篱笆没有扎紧,一群小金毛欢实地跳了出来,也是怪了,这些小东西不理另两个,单单盯上了芽芽,芽芽尖叫一声开始逃跑。

    奉九一看急了,刚要上前,乔治轻轻一摆手阻止了她,笑着安慰她说:“奥黛丽,没事的,黄金猎犬是最温顺的犬类,尤其这些刚出生三个月的小奶狗娃,它们不会伤害洁玛的。”

    奉九这才放了心,和刚刚被小塞西尔拦下来,现在才安心的龙生一起,看着前面芽芽跌跌撞撞地拐着弯儿四处跑着,身后淡黄毛色的小金毛们汇成一条河流,跟着灵巧地向左、向右、再回头……架不住狗多力量大,它们到底把芽芽成功扑倒在地,伸着淡红色的舌头亲亲热热地舔着芽芽的脸。

    芽芽早就从一开始的些微害怕,到现在喘不过气似的嘻嘻而笑,一旁的小塞西尔早呆住了,他觉得洁玛的笑声,真好像自家小舅舅从澳洲带回来的绣眼鸟那般甜稚脆朗,在空旷的牧场上传出去,应和着附近小树林里金翅雀的叫声,竟说不清哪一个更动听些。

    他看看一旁的龙生,发现龙生也呆住了,大概是从未见过一人十狗地滚成一团。

    三个小孩相处融洽,待用过了中饭,他们坐在一起,正看着龙生给塞西尔做的几个鸽哨,忽然有孩童惊喜的脆叫声响起,奉九抬头一看,原来是戈林的女儿埃达和隆美尔的儿子曼弗雷德第四次坐着火车来找洁玛小妹妹玩了。

    隆美尔的儿子带来了逼真精巧的最新的潜水艇玩具,埃达带来了大家都爱吃的各种新鲜果,四个小孩儿在池塘边玩了许久。为了感谢曼弗雷德给他们玩了这么先进的潜水艇玩具,龙生当即决定再做几个鸽哨给他当谢礼。

    这是鸽哨里最简单的二筒,当初顺承郡王府的看门人老杨头就教了他这么一种。

    龙生是用一块南瓜皮抠出来的,薄薄的,轻轻巧巧不占分量,虽简陋,但也发得出一高一低的和声,塞西尔先给两只头鸽的尾羽装上了,他们着迷地听着略显单调但仍不失婉转悠扬的哨声,芽芽忽然叹口气,“我想家了,我想回中国了。”

    小塞西尔一听,一张天使脸立刻露出不舍的表情;曼弗雷德和埃达也是,芽芽看着大家的脸色,爽快地一挥小胖手,“嗐,你们可以去中国找我玩儿呀!”

    埃达默不作声地把圆滚滚的小妹妹抱在怀里——她年纪大一点,更知道离别到底意味着什么。

    五月中旬,举世瞩目的世界杯足球赛已开赛。宁铮去年还曾玩笑地说,实在不能回国,就等着去意大利看世界杯吧——宁铮算得上是个狂热的足球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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