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霸王别姬》中段小楼和程蝶衣在历史的洪荒中,渺小似尘埃,他们无论在舞台上如何的高贵优雅,目下无尘,左不过历史的愚弄,这层悲剧的意味,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 而《无极》的立意虽然更加宏大,将人置于一种无可违逆的命运神谕之下,人与命运的对抗,自来是悲剧最直接,也是最震慑人心的部分,而为何《无极》却只见“杯具”,而不见“悲剧”呢? 杯具替代悲剧,是一个不再新潮的过时的网络用语,却极其恰当和智慧的描述了近年来中国电影的悲剧环境,没有“悲”,只有戏谑的嘲讽,没有震撼人心的故事,只有荒唐可笑的情节组合。 其实中国鲜有悲剧传统,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中国自古以来的戏剧都有着“才子佳人相见欢,私定终生后花园,落难公子中状元,奉旨完婚大团圆”的圆满结尾。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中国的戏剧更鲜有对命运反抗的传统,中国历史上只有一个人曾发出过对命运振聋发聩的质问,他就是陈胜,当他对中华大地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对命运进行质问时,无须怀疑,这就是他在对自身生命存在的思考,当然这种声音很快便被历史的音浪淹没,因为,中国就是一个缺少与命运对抗,即缺少对生命存在严肃思考的国度。 陈恺歌的《无极》在一个没有质问命运传统的文化背景之上,巧妙的架空了一个故事空间,用这个空间去完成形而上的思考,首先这份努力是值得认同的。 《无极》一开场,一个叫满神老娘们儿,类似于命运之神的人出现,她说:“无极里有每个人的命运。” 就这么一句,立刻逼格凸显,就此观众知道她已经安排下所有人的命运。 可为毛是这个老娘们儿安排所有人的命运? 就因为她是陈恺歌媳妇儿演的吗!? 前世,《无极》上映之后,很多观众看完《无极》,都觉得满神的人设莫名其妙,无端的出现,无端的消失,好像就是闲着看人类在命运面前丑态的笑话。 这类人设要是放在西方神话电影里,倒是更合适,因为谁都知道,他们的神,就是满神那个样子,无端端赐予人类命运的神谕,然后引领着人去犯罪,随心所欲,有时甚至是残忍无情,随后消失不见,就像《麦克白》里面的女巫,《俄狄浦斯》里面的命运之神,神的残忍与人的努力形成对比,更增添了为人的荣耀。 可是,因为照搬西方文化传统,又没有与西方悲剧认同的衔接,《无极》与观众的认同和契合之间便已开始出现断裂。 紧接着,这层断裂的口子继续延展,以至于出现“演员在哭,观众都在笑”的场景,很简单,《无极》的整个故事打着中国道教文化的标签,进行着西方似的思考,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做法,只能让中西方的观众大呼不知所云。 “无极”与“复归于无物”的道家文化关系并不大,它表达的是神谕之下的人的各种命运,而在与命运的对抗中,是选择服从,还是抗争,是选择苟且,还是选择同归于尽,这是一个值得为之思考的问题,而在与命运的抗争中,人是实现了高贵还是堕落,这才是人存在的终极思考。 在西方悲剧中,无论是阿基琉斯与命运的抗争,还是安提戈涅对出生命运的反抗,他们用死证明了作为人的尊严与高贵。 这就是悲剧的立场,直面生存的悲伤,存在的神秘以及对生命的肯定,能激发人的怜悯和恐惧。 而《无极》居然试图用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去证明这份不同于神的诡谲和无情,称之为人的尊严与高贵。 鬼狼说,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但是他对不起自己,他生活在无限的懊恼和悔意中,因为他没法像族人一样高贵的死去,他活了下来,却只能是穿着黑袍的奴隶,他的难过是他失去了自身的尊严和高贵。 在鬼狼以身作则的教导下,昆仑从一个找主人要肉吃的物质主义的奴隶,变成了一个内心拥有渴望,希望为爱人冲破命运枷锁的有尊严的人。 光明从战无不胜的将军,变成阶下囚的过程中,也实现了他为人的高贵,在神谕到来之前,他是一个为胜利不择手段,视人命如同草芥的人,此时的他如同无欢一样,够坏,他可以拿到天下所有的东西,却得不到人的尊贵,也得不到倾城的爱,当他爱上了倾城,不再是那个狂傲的将军,他便已经从人格上战胜了无欢。 无欢是《无极》中唯一个反面角色,他自己说是倾城毁了他做一个好人的机会,因为倾城欺骗了他。 事实并不是这样,作为将军之子,周围的人不敢忤逆他,对他阿谀奉承这本身就是一种欺骗,倾城的出现对他来说,是第一次出现了有敢于违逆他命令的人,后来的光明也是,毁掉他的,是他对这个世界控制的欲望,而不是欺骗,无欢要得到的是这个世界的臣服,这是他想要得到的高贵和尊严,而因为内心没有爱和没有想要保护的人,他一辈子都能只能屈居光明之下,做个二流角色,因为他得不到作为人的真正尊严和高贵。 倾城是第一个得到神谕,也是得到最明确神谕的人,她一辈子都得不到真爱,即便得到也会马上失去,这样的她在富贵繁华之间,也得不到人的尊严和高贵,所以她一生在后悔在寻找,这是她与命运的反抗。 可以说,《无极》是陈恺歌对悲剧命运的尝试,所以电影的背景和演员的表演方式,台词的表达方式,都极尽全力向戏剧表演方式靠近,去表现人与命运进行抗争的过程中,竭尽全力依然无法改变命运时所爆发出的悲剧。 而这种尝试的结局却是个半成品,是在没有理解到悲剧的真正意义的基础之上的自我创作,注定了是个杯具。 与命运进行反抗最激烈的人是光明,当满神告诉他鲜花盔甲的主人会杀了王,峡谷之战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胜仗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反抗,他让昆仑穿上盔甲,去救王,冥冥中却将命运引向了杀王和失败之路。 他努力的去征服倾城,为了让倾城爱他,谎称是他杀了王,只为了一个女人,他反抗了,他失败了,参照《俄狄浦斯》的外核,反抗失败,也许陈恺歌觉得这就是悲剧。 然而《俄狄浦斯》作为悲剧的伟大在于,俄狄浦斯从一开始反抗神谕,在反抗失败之后用刺瞎双眼来自我惩罚,用目盲替代心盲,到达另一个认知的高度,是一个人发展的过程。 《无极》正好相反,光明一开始也是反抗神谕的,到后来他看见海棠花谢,日月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便开始相信神谕,他从反抗,到按照神谕的命运路线行走,是一个违背人发展而倒退的过程,简单的说,他成了神的奴隶,甚至放弃了反抗,《无极》中的光明看似成就了人的高贵,实则成为了神的傀儡,失去了震慑人心的悲剧力量。 而昆仑的人设,是一种悲剧中的全新角色,他似乎冲破了命运枷锁,可以穿上黑袍带领倾城回到命运抉择的最初始,这一看似充满希望和对抗的角色,让陈恺歌在试图构建一种崭新的悲剧文化的时候又走回了“大团圆”的剧创模式,因为真正的悲剧里,人永远无法战胜神,也永远无法战胜命运,人只能被毁灭,而这恰恰是人的高贵,在反抗的过程,而不在结果,面对命运的丑陋、痛苦、冷漠无情,直面它,忍受它,这才有洗涤净化内心的作用,而《无极》选择的大团圆的悲剧,让人与命运对抗之间的冲突无限的弱化,甚至显得幼稚可笑,无法让观众面对真正意义上悲剧所带来的对生存的恐惧与担忧,也无法让人感觉到坚强和勇敢。 所以《无极》离真正的悲剧,还差隔着杯具的距离。 如果中国也有什么金酸梅奖,那么《无极》肯定是这一年的头名,甚至可以说,如果要评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来的十大烂片,估计《无极》也能榜上有名。 陈恺歌做《无极》的最大失误就是,既想做商业大片,又想耍文艺,结果人不是人、妖不是妖,整一个人.妖。 就冲片子里众“国际明星”把国语说成那个样子,就能把一大帮看客直接呕到下水道里去。 再加上标志性的人体风筝,不能不佩服陈恺歌把超现实主义的后现代罗曼蒂克整的超炫。 如果要说有什么贡献的话,也只能说这部具有里程碑式的烂片,无论对于中国的电影,还是对于中国社会的发展,都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没有《无极》,就没有《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没有无极的馒头,就没有蓬勃发展的众草民自娱自乐的“恶搞”文化,如此《无极》可谓意义深远。 宋铮上辈子看过《无极》,而且还不止看了一遍,因为陈恺歌说过一句“这部电影要等到五年之后,人们才能看懂”,所以,宋铮忍受着煎熬,一直看了很多遍,希望能看明白,但是最终,他放弃了,因为他突然觉得,看《无极》,还TM不如直接看《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呢。 当然,现在踌躇满志的陈恺歌注定不会知道,他这部苦心孤诣之作,将会被贴上一个怎样的标签,所以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第(2/3)页